吾自发寒雨,全行日少,加秋潦浩汗,山溪少至,渡泝无边,险径游历,栈石星饭,结荷水宿,旅客贫辛,波路壮阔,始以今日食时,仅及大雷。涂登千里,日逾十晨,严霜惨节,悲风断肌,去亲为客,如何如何!
向因涉顿,凭观川陆;遨神清渚,流睇方曛;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长图大念,隐心者久矣。
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淩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东则砥原远隰,亡端靡际,寒蓬夕卷,古树云平,旋风四起,思鸟群归,静听无闻,极视不见。北则陂池潜演,湖脉通连,苎蒿攸积,菰芦所繁,栖波之鸟,水化之虫,智吞愚,强捕小,号噪惊聒,纷乎其中;西则回江永指,长波天合,滔滔何穷,漫漫安竭?创古迄今,舳舻相接。思尽波涛,悲满潭壑。烟归八表,终为野尘。而是注集,长写不测,修灵浩荡,知其何故哉?
西南望庐山,又特惊异。基压江潮,峰与辰汉相接。上常积云霞,雕锦缛。若华夕曜,岩泽气通,传明散彩,赫似绛天。左右青霭,表里紫霄。从岭而上,气尽金光,半山以下,纯为黛色。信可以神居帝郊,镇控湘汉者也。
若潀洞所积,溪壑所射,鼓怒之所豗击,涌澓之所宕涤,则上穷荻浦,下至狶洲;南薄燕𠂢,北极雷淀,削长埤短,可数百里。其中腾波触天,高浪灌日,吞吐百川,写泄万壑。轻烟不流,华鼎振涾。弱草朱靡,洪涟陇蹙。散涣长惊,电透箭疾。穹溘崩聚,坻飞岭复。回沫冠山,奔涛空谷。碪石为之摧碎,碕岸为之䪠落。仰视大火,俯听波声、愁魄胁息,心惊慓矣!
至于繁化殊育,诡质怪章,则有江鹅、海鸭、鱼鲛、水虎之类,豚首、象鼻、芒须、针尾之族,石蟹、土蚌、燕箕、雀蛤之俦,折甲、曲牙、逆鳞、返舌之属。掩沙涨,被草渚,浴雨排风,吹涝弄翮。
夕景欲沈,晓雾将合,孤鹤寒啸,游鸿远吟,樵苏一叹,舟子再泣。诚足悲忧,不可说也。风吹雷飙,夜戒前路。下弦内外,望达所届。
寒暑难适,汝专自慎,夙夜戒护,勿我为念。恐欲知之,聊书所睹。临涂草蹙,辞意不周。
吾自发寒雨,全行日少,加秋潦浩汗,山溪猥至,渡泝无边,险径游历,栈石星饭,结荷水宿,旅客贫辛,波路壮阔,始以今日食时,仅及大雷。涂登千里,日逾十晨,严霜惨节,悲风断肌,去亲为客,如何如何!
自从我冒寒雨出发以来,整个行程中很少见到太阳,加之秋日雨大水涨,山间溪水一下子流入长江,在无边广阔的水面上渡过或逆流,在险绝的路上游历。夜间在山路上进餐,连起荷叶屏障在水边过夜。旅途行客贫苦艰辛,水路壮阔漫长,直到今日晚饭时,才到达大雷岸。跋涉千里路程,日子超过十天,寒霜刺骨,悲凉的秋风割人肌肤。离开亲人成为行客,心情是何等的凄怆。
向因涉顿,凭观川陆;遨神清渚,流睇方曛;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长图大念,隐心者久矣。
从开始到现在趁着行与宿,凭览河川与陆地,眺望水中清明的小洲,放眼黄昏的景色;向东回顾有五洲之隔,向西眺望江有九道之分。看地门夕阳的余光,望天际冉冉孤云。深思远虑,发现已经忧伤很久了。
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淩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东则砥原远隰,亡端靡际,寒蓬夕卷,古树云平,旋风四起,思鸟群归,静听无闻,极视不见。北则陂池潜演,湖脉通连,苎蒿攸积,菰芦所繁,栖波之鸟,水化之虫,智吞愚,强捕小,号噪惊聒,,纷乎其中;西则回江永指,长波天合,滔滔何穷,漫漫安竭?创古迄今,舳舻相接。思尽波涛,悲满潭壑。烟归八表,终为野尘。而是注集,长写不测,修灵浩荡,知其何故哉?
南面重重叠叠的山峦呈现各种形状,负恃着气势竞相争高,云霞在山中飘荡、阳光照射在山中,峰峦高低错落迭递着争高称雄,超过长大的坡坂,前后相连,绕天一周,横亘着无穷无尽;东面则是平原低地,一望无际,寒风中的蓬草在黄昏时卷起,古树高耸入云,螺旋状的疾风四面而起,思念故巢的鸟成群而归,静听人声却又寂然无闻,极目凝视却不见人影。北面池塘和胡泽的水,在地下按相通连。苎麻、蒿草积聚,菰米、芦苇繁茂。水鸟和鱼,智者吞吃愚者,强者捕捉弱者,呼号噪叫、惊扰嘈杂,在水泽中纷纷攘攘;西面曲折奔流的江水,永无休止地流去,浩淼的水波与天相连,长流滔滔哪得穷尽,水流慢慢怎会枯竭?从古至今,行船相接。悲思同波涛一样无边,充满深渊大潭。烟云飞归八方之外,最终化为天地间的尘埃。而江水长流不尽,就连神灵也茫然无知,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西南望庐山,又特惊异。基压江潮,峰与辰汉相接。上常积云霞,雕锦缛。若华夕曜,岩泽气通,传明散彩,赫似绛天。左右青霭,表里紫霄。从岭而上,气尽金光,半山以下,纯为黛色。信可以神居帝郊,镇控湘汉者也。
转向西南望见庐山,独立雄峙更令人惊异。山脚压着大江的潮水,峰顶与星辰天河相接。上面常常积聚着云霞,犹如雕锦缛采。夕阳的光辉照射,山泽之间灵气相通,传递光辉、散下彩霞,霞光照耀,一片红光,好像天是绛红的。紫霄峰左右萦绕着青色云气,使紫霄峰忽隐忽现。由山岭而上,雾岚散尽的山顶现出一片金光,半山腰以下,纯粹是青苍的黛色,庐山诚然可以凭借神仙天帝的所在,镇守控制湘江、汉水流域。
若潀洞所积,溪壑所射,鼓怒之所豗击,涌澓之所宕涤,则上穷荻浦,下至狶洲;南薄燕
吾自发寒雨,全行日少,加秋潦(lǎo)浩汗,山溪少至,渡泝无边,险径游历,栈石星饭,结荷水宿,旅客贫辛,波路壮阔,始以今日食时,仅及大雷。涂登千里,日逾十晨,严霜惨节,悲风断肌,去亲为客,如何如何!
大雷:地名。在今安徽省望江县。晋置大雷戍,刘裕讨卢循,自雷池进军大雷,即此。其源叫大雷水,自今湖北黄梅县界东流,经安徽宿松县至望江县东南,积而成雷池。潦:路上的雨水,积水。少:众,多。
向因涉顿,凭观川陆;遨神清渚,流睇(dì)方曛(xūn);东顾五州之隔,西眺九派之分;窥地门之绝景,望天际之孤云。长图大念,隐心者久矣。
流睇:随意浏览。曛:黄昏。五州:地名,因长江中有五洲相接,故称。九派:此处指作者赴任目的地江州。
南则积山万状,负气争高,含霞饮景,参差代雄,淩跨长陇,前后相属,带天有匝,横地无穷;东则砥原远隰(xí),亡端靡际,寒蓬夕卷,古树云平,旋风四起,思鸟群归,静听无闻,极视不见。北则陂(bēi)池潜演,湖脉通连,苎(zhù)蒿攸积,菰(gū)芦所繁,栖波之鸟,水化之虫,智吞愚,强捕小,号噪惊聒(guō),,纷乎其中;西则回江永指,长波天合,滔滔何穷,漫漫安竭?创古迄今,舳舻相接。思尽波涛,悲满潭壑。烟归八表,终为野尘。而是注集,长写不测,修灵浩荡,知其何故哉?
隰:低湿之地。靡:无。陂:池塘。潜演:水流暗通。苎蒿:两种草本植物。菰:一种水生草。聒:吵闹。八表:八方之外,指极远的地方。野尘:天地间的游气、尘埃。
西南望庐山,又特惊异。基压江潮,峰与辰汉相接。上常积云霞,雕锦缛。若华夕曜(yào),岩泽气通,传明散彩,赫似绛天。左右青霭,表里紫霄。从岭而上,气尽金光,半山以下,纯为黛色。信可以神居帝郊,镇控湘汉者也。
修灵:河神,此代指河流。若华:若木之花。神话说若木长在日落处,青叶红花。此代指霞光。曜:照耀。
若潀(cóng)洞所积,溪壑所射,鼓怒之所豗(huī)击,涌澓(fú)之所宕(dàng)涤,则上穷荻(dí)浦,下至狶(xī)洲;南薄燕
松生数寸时,遂为草所没。
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
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
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
松生数寸时,遂为草所没。
一棵幼松刚刚出土,就被丛生的杂草埋住。
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
没能看到它那笼聚云气的心志,谁能知道它有不畏霜雪的傲骨。
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
软弱的枝干随时可能遭受摧残,纤细的茎叶容易受到轻藐欺侮。
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
应当让它长成参天大树,为你御寒遮暑。
参考资料:
1、 赵沛霖著.历代诗文名著新选 八代三朝诗新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年07月第1版:第435页2、 美文,逸才主编.古诗源 白话乐府卷:哈尔滨出版社,1995.11:第533页松生数寸时,遂(suì)为草所没。
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
笼云心:指高远的志向。负霜骨:指坚贞的品质。
弱干可摧残,纤(xiān)茎易陵忽。
弱干:都指松树幼小时的枝干。陵忽:欺陵、忽视,也即是摧残的意思。
何当数千尺,为君覆(fù)明月。
何当:何日。覆明月:与前面“笼云”意思相似。笼云、覆月,都是指建大功立大业、能“遮无盖地”的意思。
参考资料:
1、 赵沛霖著.历代诗文名著新选 八代三朝诗新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年07月第1版:第435页2、 美文,逸才主编.古诗源 白话乐府卷:哈尔滨出版社,1995.11:第533页松生数寸时,遂为草所没。
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
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
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
诗人在这首诗里咏叹的是松树,但它不是纯粹的咏物诗,而是借咏物抒情咏怀,明写松树,暗喻人才,句句写松,却句句落实到人。诗的前四句指出,松树在幼小时,并没有很特别的地方,它和其他小树苗一样,常常淹没在杂草丛中,不为人们所注意。人们不知道它有远大的发展前景,也不了解它的笼罩云气的壮志和傲霜斗雪的风骨。这既是诗人的自喻和自况,表明自己像松树那样具有远大的理想和坚贞的节操,是一个“好苗子”,但“为草所没”,未被发现和看重;同时也是要求当权者“慧眼识人”,要善于识别和发现人才。“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两句,指出松树的成长有一个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过程,特别在它幼小的时候,容易被摧残、被伤害,只有精心地培育它,爱护它、保护它,它才能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这两句诗,有诗人寻求庇护的意图。诗人自荐多才,仕途不济,后因私撰《齐春秋》而遭受打击,长久失意,希望得到王桂阳的援助和保护。以上六句诗,深刻揭示了人才成长的规律,即不仅要善于识别和发现人才,还要注意培养和爱护人才,只有这样才能促进人才的健康成长,不然的话,人才是很容易被埋没、被损害的。诗的最后两句,诗人保证说:当幼松一旦长成数千尺的大树,一定不会辜负主人的知遇之恩,要建功立业,庇护众生,有所作为。
此诗通篇采用比体,情意委婉,笔意含蓄,与当时南朝华靡艳丽的诗风相比,此诗显得清新挺拔,别具一格。从结构上看,全篇首尾呼应,章法整饰,一气贯注,中两联为对仗,已有一些唐人律诗的体貌。
参考资料:
1、 孙鑫亭主编.古今中外哲理诗鉴赏辞典: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08:第45页躞蹀青骊马,往战城南畿。
战士骑着青黑色的战马行走在去城南的路上,欲往那里参加战争。
五历鱼丽阵,三入九重围。
他十分英勇,曾经五次参加作战,多次突入敌军多层的包围。
名慑武安将,血污秦王衣。
他的声名可比秦国名将白起,他曾经跟随秦王作战立下了不世的功勋。
为君意气重,无功终不归。
为了君王,他十分注重报国立功的意气,发誓如果自己没有建立功勋一定不会归来。
躞(xiè)蹀(dié)青骊马,往战城南畿(jī)。
躞蹀(:行走的样子。骊马:黑马。畿:区域。
五历鱼丽阵,三入九重围。
鱼丽阵:古代作战时军队布置的阵势。九重围:形容多层的围困。
名慑武安将,血污秦王衣。
“名慑”两句:这两句借用历史上秦国的强大和白起的威名来衬托战士的英勇。武安将,指战国时期秦国名将白起,他曾被封为武安君。
为君意气重,无功终不归。
意气重:倒装句法,即“重意气”,实际指重报国立功的意气。
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
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前。
兹晨自为美,当避艳阳天。
艳阳桃李节,皎洁不成妍。
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
胡地寒风裹挟着北方的瑞雪吹越龙山,落到帝都。
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前。
皑皑的白雪静静地落积在高台之上,风吹过后,雪花在殿前空中飘动飞舞。
兹晨自为美,当避艳阳天。
然而洁白的雪啊,在春天的阳光下也无处躲避。
艳阳桃李节,皎洁不成妍。
春天本是桃李争研斗艳之时,哪有冰清玉洁的白雪容身之处呢?
胡风吹朔(shuò)雪,千里度龙山。
龙山,即逴龙山,因地处极北,天气严寒。后遂用为咏雪之典。
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yíng)前。
君:国君。瑶台:指巍峨而洁白的宫殿。美玉砌的楼台。亦泛指雕饰华丽的楼台。
兹晨自为美,当避艳阳天。
兹:这个。晨:清晨。
艳阳桃李节,皎洁不成妍。
胡风吹朔雪,千里度龙山。
集君瑶台上,飞舞两楹前。
兹晨自为美,当避艳阳天。
艳阳桃李节,皎洁不成妍。
该诗以北国皎洁的冬雪自喻。全诗八句,四句为一节,而一节中的每两句各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从结构看,简括而谨严,没有枝蔓,没有铺排,十分凝炼。诗意也极醒豁,一望可知,毫无隐曲;然而层次井然,转折分明。虽属摹仿前人,在鲍照诗集中却是精心刻意之作。
开头两句写远在北方的雪被胡地寒风吹越龙山(即逴龙山,古代传说中北方的一座冰山),落到帝都所在。三四两句写雪的形象美观动人,“集君瑶台上”写静止的雪,“飞舞两楹前”写动荡的雪,笔意虽平淡朴实,却把雪的丰姿写得十分具体。“君”即国君,“瑶台”字面用屈原《离骚》“望瑶台之偃蹇兮”,指巍峨而洁白的宫殿。试想,皑皑的白雪静静地落积在高台之上,自然很壮观。《文选》李善注引郑玄《礼记》注云:“两楹之间,人君听治正坐之处。”可见“两楹前”即皇帝的正殿之前。雪花在殿前空中飘动飞舞,景象也很美。这两句虽说是景语,实涵“比”的成分。说详下。
夫用雪自喻,较易理解。其洁白晶莹,正象征人品的高尚纯洁。北国多雪,本属自然现象;但作者为什么要写它从阴寒幽僻的朔漠吹到帝王的殿堂之上呢?这就隐寓着作者本人的身世之感。鲍照出身于微贱的寒门,想在朝廷上占一席之地是很不容易的;正如雪虽皎洁却来自遥远的荒漠,不可能轻易进入帝王所居之地。所以作者于此诗的第三、四句,特意把下雪的场面安排在以帝王宫殿为背景的地方,这实际上寄托了鲍照希望跻身朝廷、与豪门权贵分享政权的理想,当然其中也不无追名逐势往上爬的庸俗成分。但读者从诗人以雪自喻这一点来体会,至少会感到鲍照虽“心存魏阙”,却还没有低声下气到对权贵豪门摧眉折腰的地步。
然而这第一节只是表达了作者的主观愿望。下面四句突然一个转折,跌入了另一境界。即春日一旦来临,在艳阳天气里,只允许桃李争妍斗胜;而这时的雪,纵使高洁得一无尘滓,也没有容身之地了。此诗好就好在:“艳阳天”和“桃李妍”,原是春意盎然的景象,在一般人心目中,它应该属于值得肯定的良辰美景的范畴;然而作者却把它当作高洁无滓的白雪的对立面。于是这明媚春光。桃李缤纷的场景一下子便成为名利场中趋炎附势的象征,使读者在强烈的对比下竟对绚丽妍美的“艳阳天”产生了庸俗尘下之感。这就是诗人不同凡响的大手笔了。正由于这样的写法,才更加显出豪门权贵的炙手可热,也自然体会到寒士阶层命运的可悲和身世的凄凉。
从这首诗可以看出,鲍照之学刘桢,乃是形神兼备地学,学得有血肉、有筋骨。诗中所体现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仍是刘宋时代的鲍照而非建安时代的刘桢。这种摹仿与学习,实际上是由继承而求得发展,而不是照葫芦画瓢的每况愈下。悟彻此理,始可与言诗也已。
蓼虫避葵堇,习苦不言非。
蓼虫已经习惯了辛辣的水蓼,看见甜美的葵堇,反而要逃跑。
小人自龌龊,安知旷士怀。
小人总是限于狭猫的境界,又怎么能理解旷士的高尚怀抱。
鸡鸣洛城里,禁门平旦开。
天刚放亮,洛阳城中雄鸡啼晨,宫门洞开,大小官吏前来早朝。
冠盖纵横至,车骑四方来。
达官贵人从四面八方聚来,轻车骏马奔驰在条条官道。
素带曳长飙,华缨结远埃。
宽大的衣带在风中飘舞,五彩的冠缨被飞尘笼罩。
日中安能止,钟鸣犹未归。
日上中天,公务仍然不会停止,夜幕降临,晚钟已敲也无人回家。
夷世不可逢,贤君信爱才。
如今这太平盛世,不易再逢,君王贤明爱才,也很难遇到。
明虑自天断,不受外嫌猜。
清明的谋虑,出自君王的独断,外来的猜嫌之辞,都无法动摇。
一言分珪爵,片善辞草莱。
说对了一句话,就能封官进爵,有一点儿特长或好的品格,就可以辞别田野,从此做官,步步升高。
岂伊白璧赐,将起黄金台。
当今君王,为招纳天下贤士,岂只是把白璧颁赏,还要把黄金台来建造。
今君有何疾,临路独迟回。
可是今天,您究竟为什么面临坦荡的仕途,反而迟疑不前,把好机会失掉?
参考资料:
1、 丁福林编著.谢灵运鲍照集:凤凰出版社,2009.01:126-1272、 曹明纲撰.陶渊明谢灵运鲍照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1543、 刘心明译注.谢灵运鲍诗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10月:186-187蓼(liǎo)虫避葵(kuí)堇(jǐn),习苦不言非。
放歌行:《放歌行》为古乐府使用的旧题,常用来表现自叹失意或激励奋发的内容。蓼虫:蓼草上生长的小虫。蓼,指泽蓼,一种草本植物,叶味辛辣。葵堇:又名堇葵,一种野菜,味甜。见《楚辞·七谏》:“蓼虫不徒乎葵藿”。
小人自龌(wò)龊(chuò),安知旷(kuàng)士怀。
龌龊:拘局的样子,指局限于狭隘的境界。旷士:旷达之士,不拘于世俗之见的人。
鸡鸣洛城里,禁门平旦开。
洛城:洛阳城,这里是泛指京城。禁门:皇宫的门。天子居住的地方叫禁中,门设禁卫,警戒森严,所以叫禁门。平旦:平明,天刚亮的时候。
冠盖纵横至,车骑四方来。
冠盖:冠冕与车盖。指戴高冠乘篷车的达官贵人。纵横至:纷纷而来。纵横,是纷纭杂乱的样子。
素带曳(yè)长飙(biāo),华缨(yīng)结远埃。
素带:古时大夫所用的衣带。曳:引、拉动。长飙:暴风。华缨:华美的冠缨,一种用彩线做成的帽带。
日中安能止,钟鸣犹未归。
日中:中午。钟鸣:钟鸣漏尽,指深夜戒严之后。
夷(yí)世不可逢,贤君信爱才。
夷世:太平之世。信:诚然,确实。
明虑自天断,不受外嫌猜。
天:指君王。
一言分珪(guī)爵(jué),片善辞草莱(lái)。
珪:一种上圆下方的玉板,古代封官时赐硅作为符信。爵:爵位,官阶。草莱:田野。
岂伊白璧赐,将起黄金台。
岂伊:哪里。伊,是语助词。白璧赐:赏赐白壁。《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记载:赵孝成王一见虞卿即赏赐黄金百镒、白璧一双。黄金台:在今北京附近。燕昭王筑黄金台,上置千金,以招天下贤士。
今君有何疾,临路独迟回。
君:指旷士。迟回:迟疑不前。
参考资料:
1、 丁福林编著.谢灵运鲍照集:凤凰出版社,2009.01:126-1272、 曹明纲撰.陶渊明谢灵运鲍照诗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2:1543、 刘心明译注.谢灵运鲍诗选译:巴蜀书社,1991年10月:186-187此诗前四句开门见山亮出矛盾,将龌龊小人与高怀旷士分列两句,形成对照。“小人自龌龊”构成全诗主脑,是后文穷形极相描绘的张本。在这两句写实诗前用“蓼虫避葵堇,习苦不言非”两句来起兴,既有含义,又增添了文学情趣。蓼虫习惯了辛辣苦味,不喜欢堇葵的甘甜。这两句不仅是兴,而且也是比。其比的含义,前人或谓是指小人不知旷士之怀,犹如蓼虫不知葵堇之美;或谓是指旷士习惯于辛苦生涯,不以辛苦为非。细绎诗意,当以后说为是,因为“避”、“不言非”等语,并无贬义,而以苦为乐,从来就是豁达放旷之士的本色;只有小人,才是趋甘避苦之徒。
从“鸡鸣洛城里”至“钟鸣犹未归”八句是此诗第二层,写“小人”的龌龊行为。“鸡鸣”“平旦”“日中”“钟鸣”是贯串八句的时间线索。其人物则是“冠盖”,他们的一天,从“平旦”起,天子的“禁门”刚刚打开,就蜂拥而至了。“纵横至”、“四方来”,来势汹涌如潮水,笔端带有揶揄调侃之意。乘他们车马驰骤之际,诗人迅速为他们的风尘尊容勾勒了一幅生动无比的漫画:“素带曳长飙,华缨结远埃。”这些颇有身分的人,他们的素带在急驰的大风中乱飘,华丽的帽缨上结聚了远道而来的尘埃。这幅画有色彩,有动态,有细节,形象传神,耐人品味。句中未著一字褒贬,却“写尽富贵人尘俗之状”(沈德潜《古诗源》),把角逐名利场者的丑态刻划得入木三分,不愧为神来之笔。他们到处奔竞,“日中”不可能会停止钻营。就连夜深“钟鸣”后他们犹未回家。一个“犹”字,有多少惊讶、感叹、挖苦之意。后汉安帝《禁夜行诏》云:“钟鸣漏尽,洛阳城中不得有行者。”这里说“钟鸣未归”,可见奔竞日盛,古风荡然无存。
“夷世不可逢”以下是此诗第三层,记录了奔竞小人对道旁旷士的谈话,他们对旷士说道: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太平盛世,君王也是真正爱才的贤君。他英明的考虑出于自己的判断,不受任何外来影响而猜疑动摇。这些正经话出自小人之口,就显得肉麻阿谀与不伦不类,因而具有极大的讽刺性。接着,小人们又向旷士津津乐道地夸说起了进入仕途的容易和当官的好处。这四句是说才能之士只要有一言之美,片善之长,就会受贤君青睐,被封官赐爵,辞别田野,登上朝堂。而贤君爱才,岂但只赏赐白璧,还将仿效燕昭王筑黄金台来重金招聘你们呢。这四句虽是小人们的劝诱、夸说之辞,但也是他们一心只想升官发财的灵魂大曝光,写得真是笔锋辛辣,利如刀锥。“今君有何疾,临路独迟回?”最后,小人以嘲弄的口吻诘问旷士: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竟面对阳关大道还独自徘徊不前?全诗至此顿住。对于无耻小人的挑衅,诗人没有也不屑回答,但不回答并不等于没有答案。读者若试着掩卷思索,就会发现,答案已在开头“小人自龌龊,安知旷士怀”之中了。这一结回应开头,使通篇皆活,旷士形象虽未著墨,但在对照中自显出其迥异小人的品格。这个结尾让应受嘲弄的人去厚颜嘲弄别人,真是幽默滑稽而有波澜,可谓味蕴言外,冷峻隽永。
《代放歌行》在《乐府诗集》中属《相和歌辞·瑟调曲》。《歌录》曰:“《孤生子行》,亦曰《放歌行》。”《孤生子行》,又题作《孤儿行》,在乐府古辞中写的是孤儿备受兄嫂折磨,难与久居的内容。鲍照的拟作,旧瓶装新酒,用以揭露黑暗,抨击时政,大大拓宽和加深了这一乐府旧题的表现力。在这个方面,也同样显示了诗人非凡的艺术勇气和独辟蹊径的创新精神。
参考资料:
1、 吴小如等.汉魏六朝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9月:741-743